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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老乔里恩家的茶会(5 / 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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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也不坏,”詹姆士接着说“不过用脑过度。一点儿事情往往烦得要死。我得上巴市走一趟!’

“巴市!”尼古拉说。“我上过一次哈罗盖特,去了毫无用处。我需要的是海空气。哪儿也比不上雅茅司。到了那边之后,我睡得——”

“我的肝脏很不好,”斯悦辛缓缓地插进来。“这儿痛得厉害;”

说时把手在右胁下按着。

“没有运动的缘故,”詹姆士说,眼睛盯着那件瓷器;赶快又加上一句:“我这儿也痛。”

斯悦辛气得脸都红了,一张上了年纪的脸怒得就象火鸡。

“运动!”他说。“我运动真不少,在俱乐部里从来不坐电梯。”

“我不知道,”詹姆士赶快说。“我什么人的事情都不知道;他们什么事都不告诉我。”

斯悦辛瞪眼望他一下,就问:

“你这儿痛怎么办呢?”

詹姆士脸上高兴起来。

“我,”他开始说“配了一种药粉吃——”

“爷爷你好?”

是琼站在他面前,一个小个子仰起坚定的小脸望着他的大个子,手伸了出来。

詹姆士脸上的高兴消失了。

“你好?”他说,若有所思地望着她。“说是你明天要上威尔斯去拜望你未婚夫的几位婶娘去,是吗?那边的雨特别多。这不是真正的渥斯特古瓷。”他敲敲那只碗。“你母亲结婚时我送的那一套磁器才是真的。”

琼挨次和她三位叔祖握了手,就转身朝着安姑太这边。老姑太的脸上显出很亲热的神气;她带着颤动的热情,在琼的颊上亲了个吻。

“乖乖,”她说“你要整整去一个月吗?”

琼又走开了;安姑太从后面望着她瘦削的小身材。这位老姑太一双铁灰色的圆眼睛开始象鸟儿一样涌出泪水,焦虑地望着琼在骚动的人群中走动,原来客人已开始告辞;她两只手的指尖相抵着,想道自己迟早必然要离开尘世,心里又在加强意志了。

“是的,”她想“大家都待她很好;不少的人来给她道喜。她应当很快乐呢。”

这时门口已经挤了一大堆人,都是衣冠楚楚的人士,有当律师的,有当医生的,有做证券交易所的,种种数不清的中上层职业的人;在这些人里面,只有五分之一左右是福尔赛家的人,可是在安姑太眼中看来,他们好象全都是福尔赛家人——这里的确没有多大分别——她眼睛里只看见自己的亲人。这个家就是她的世界,除此以外,她就不知道有其他人家,而且从来不知道有其他人家。他们所有的心事、疾病、订婚、结婚,他们怎样混的,他们是否在赚钱,这一切她都知道——这是她的财产,她的寄托,她的生命;此外的一切都只是些模模糊糊的事实和些无关重要的人。哪一天轮到她要死时,她要放下的就是这个家;也就是这

个家使她成为这样了不起,而且暗暗觉得自己了不起;否则的话,我们谁也活不了;她焦渴地抓住这个家,而且日益变得贪婪了。不管她的生命是在消逝,这个家她将永远保留到底。

她想到琼的父亲小乔里恩,就是跟那个外国女孩子私奔的。唉,这对于老乔里恩和他们一家人是多么痛苦的打击。这样一个有出息的青年做出这种事情来!真是个痛苦的打击;不过总算没有公开见报,小乔里恩的妻子也没有提出离婚,真是万幸!这已是多年前的事情了。六年前,琼的母亲去世,小乔就跟那个女子结了婚,现在有两个孩子,这都是听人说的。虽说如此,他已经放弃了做一个福尔赛家人的资格,没法参加今天的盛会;安姑太那种自矜家世的心情,经他这一捣乱,未免美中不足;这样一个有出息的青年,她一向引以自豪的,现在连着看他、吻他的那种正当的乐趣也被剥夺了!想到这里,她一颗坚韧、衰老的心不由得痛苦起来,就象是老伤发作、眼睛有点湿濡濡的。她用一块细麻纱手绢偷偷把眼睛擦一下。

“安姑?”她身后一个声音说。

原来是索米斯-福尔赛。索米斯,塌肩膀,瘦削的两颊,瘦削的身材,脸剃得光光的,可是整个外貌看上去却有种地方很圆,很深沉;他正低头望着安姑,微偏着头,就好象从自己鼻子这一边看她似的。

“你对这两个人的订婚怎么看法?”他问。

安姑太的眼睛骄傲地望着他;自从小乔里恩离开这个老窝之后,索米斯是她侄辈中最年长的一个;他现在是她的宠儿,她认为索米斯能够保持福尔赛家的传统精神,而这个传统是不久就要脱离她的掌握了。

“对于这个年青人是件好事,”她说;“而且他长得年轻漂亮;不过很难说他做琼的爱人是否合适。”

索米斯拿手碰一下一架金漆烛台的边子。

“她会驯服他的,”他说,一面偷偷舐湿指头,擦擦烛台上垒垒块块的玻璃坠子。“这是真正的古漆;现在买不到了。在乔布生拍卖行里可以拍上很大的价钱。”他讲得津津有味地,好象觉得自己在逗老姑母的欢心。他这种私心话很少跟人讲。“我自己也愿意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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