妹,我妹妹。”
“你还有个妹妹?”
“嗯,她叫阿宁。”
“怎么从没见她?”
“小妹,她,”赵亦树脑中闪过葬礼上小妹的黑白照片,很轻地说了句,“小妹去世了。”
洛袅袅猛地转头,可黑暗中,她只看得到他的面部轮廓,看不清表情。她觉得自己蠢死了,竟相信校园八卦,她低声说:“对不起。”
“没事,都好几年了。”赵亦树望向远方。
一阵沉默,好久,洛袅袅才又问:“发生了什么事?”
发生了什么事?赵亦树也想知道,就算这么多年过去,他只要想起小妹已经不在了,都觉得那是一场梦,无法去相信是真的,好好的小妹怎么就没了?
赵亦树看着黑暗的海面,远方的远方,似乎有什么要挣破而出,可四周还是那么暗,或许,他是属于黑暗的,他竟在黑暗中感到一丝静谧。
他从没跟谁讲过他的事,可这一刻,他竟不排斥洛袅袅的问题。
赵亦树缓慢地讲,讲小春城,他曾有个妹妹,他很疼她,教她弹钢琴,辅导她功课,和她一起养白鸽,后来他离开,再后来,小妹出车祸去世了。
他找不到源由,最后只能怪罪自己。
或许,要是他肯回封信,小妹就不会死了,一切,就不会这样了。
“小妹走的时候十二岁,如果她还活着,现在也会很漂亮吧。不过她不像你,爱笑也爱哭。”赵亦树很苦地笑了下,又叹息,哪有什么如果。
洛袅袅不知说什么,也不知如何安慰。
远方露出一丝丝光芒,她借着光芒摸索着找到他的手,轻轻地握住,他在颤抖,她想,他一定很疼阿宁。
他难过,她也跟着难受起来。
“有时候,我觉得我像被诅咒了”赵亦树又说,“像电影里说的那种鸟,没有脚,一直飞,停下来时,就是死的时候。”
《阿飞正传》里,开头和结局都是张国荣的独白。
他说,世界上有一种鸟没有脚,生下来就不停的飞,飞累了就睡在风里。一辈子只能着陆一次,那就是死亡的时候。
赵亦树觉得,他和张国荣饰演的青年很像,都是这种无脚鸟,生父不肯给他一眼,和妈妈关系又淡薄,他也生性凉薄,什么都不在乎。
“胡说!你才不是什么无脚鸟!”没有脚的鸟那活得多疲倦多辛苦啊,那是没有归宿的说法,洛袅袅有些生气,眼睛涨涨酸酸的很难受,感觉要哭了,她说,“你不是鸟儿,你是糖人。”
她百度过了,1型糖尿病人大多是儿童或少年,贴吧里把他们叫做“糖人”。
洛袅袅看着他,太阳不知何时已经挣脱出地平线,把少年脸上的悲伤和脆弱照得如此明显,她倾身,在他脸颊轻轻地落了一个吻。
她说:“赵亦树,你是糖人。”
“甜的。”她又说。
赵亦树蒙了,在她靠过来吻他的刹那,他已呆住了。
他只看到少女颤动的睫毛还有背后的阳光,天地间突然万丈光芒,那么亮,一瞬间把所有的黑暗都驱走了。
比鸿毛还轻的吻,还没感受到就已离去的亲吻,却让他感觉,仿佛小妹送他的那根羽毛缓缓下落,轻轻擦过他的心,心微微动了下,他听到她说。
“你是糖人,甜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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