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07夫人饶我一回。(3 / 4)
他失笑,任她搀着,一步一步同进同退地往上挪。
五点四十,两人终于走过七千多阶,翻过玉皇顶。
山上风大温度低,宁昭同被冻得直流鼻涕,沉平莛也没好上几分,医护人员在周围来来去去。他吃了一颗感冒药,揽着她一起穿同一件外套,看着天边熹微的亮色,空中一簇簇大红色的祈福带被吹得猎猎作响。
宁昭同把头靠在他肩膀上,又吸了一下鼻子:“泰山是伏羲的道场,伏羲推木德,号青帝,被尊为天下共主。春秋时,齐鲁的士子认为泰山是最高的山,所以要来此大祭,讨一个受命于天的正名。”
沉平莛笑,压下太阳穴的不适:“最后嬴政没有封成吧。”
她知道他说的是哪条时间线:“他都没活到天下共主那一天。”
“那你怎么不上来,不是因为腿的问题吧。”
真够敏锐的。
她笑了笑:“你知道,我直到最后也没有称帝,我不喜欢‘天下共主’这个称呼……我的帝号是念念给我追的。”
他握住她的手,磨了磨她柔软的掌心:“你有民心所向,正好是不承帝号,才应了这个‘昭’字。”
容仪恭美曰昭。圣闻周达曰昭。威仪恭明曰昭。明德有功曰昭。
“往后是个好谥,就是死得早。”
“别说这种话,家里人听了心里难受,”他轻轻捏她一下,“最大的坎都跨过了,以后就平平安安的。”
平平安安。
她心头流过一息热流,反扣住他的手:“好。”
“回去把头发染黑吧。”
“嗯,好。”
旭日东出,广照万方。
阳光渐强,宁昭同眼睛有点受不了,戴上墨镜,拉了沉平莛一把:“别盯着看了。”
“好,”他从之如流,当即拉着她回身,“他们准备了红纸,来写几个字吧。”
她没推辞,直接走到案前,拿起毛笔:“写什么?”
“想写什么都行。”
宁昭同颔首沉吟片刻,饱蘸浓墨,留下一句诗。
万古齐州烟九点,五更沧海日叁竿。
沉平莛念了一遍,想了想:“张养浩的。”
“看来小时候读了不少诗,”她笑,把笔给他,“该你了。”
他拉过一张竖裁的红纸,舔了淡墨,留下一列称得上娟秀的行楷笔迹。
“对朝云叆叇,暮雨霏微,乱峰相倚,”她念了一遍,“不应景啊。”
“词牌是《醉蓬莱》,好歹应了一半,”他开玩笑,又念道,“巫峡高唐,锁楚宫朱翠。画戟移春,靓妆迎马,向一川都会……景异情同,夫人饶我一回。”
这山上狂风呼呼呼吹着,周围一堆黑衣男子围着,也就他还能品出几分红袖添香一样的意境,连这种话都出了口。
她失笑,指了指那张竖裁的红纸:“饶你简单,但这句好词你得留给我,算作赔罪。”
他轻笑:“回去给你写一百张。”
“意思是不肯给我了。”
“郭源之说,泰安的书记希望我能留一副字下来。”
“……然后你要用这个糊弄人家?”
“情真意切,哪里糊弄了?”他佯作正经,含笑迎上她的目光,“想来是夫人看不上。”
“差不多得了,”一声声夫人整得她都有点顶不住了,把自己的扔过来,“那你抄一遍。”
“……也不失为好办法,”他赞同,再次蘸了墨,这次换了行草,“万古齐州烟九点,五更沧海日叁竿。”
一蹴而就,颇有几分雄浑气质,但与她那张相比,锋芒还是收敛得多。
她一见就笑:“那你爬泰山这个新闻要出得小心一点了。”
“嗯?”他颔首看来。
“既然不想当那个众矢之的,就不要给外界放什么封禅的信号了,”她略略挑眉,回头扬声道,“觅觅过来!”
宁璚回头:“阿娘?”
“来写几个字,关于泰山的。”
关于泰山。
宁璚琢磨了一下,拿过笔留下一行狂野至极的字迹。
会当凌绝顶,一览众山小。
简直全在意料之中,宁昭同指着那行字朝沉平莛笑个不停:“你说你要真在泰山上写句这,不得把你们政研室的吓死。”
他太年轻了,有破坏规矩的资本。
宁璚一脸莫名:“感觉在骂我。”
“行了,你去吧,”宁昭同赶她,“看着妹妹去。”
“行。”
沉平莛收回视线,也有点想笑:“觅觅这……还真是字如其人。”
“拧得很,脾气上来谁的面子都不给,我昔日就说她刚愎,”宁昭同略略叹息,“可惜没能纠回来。等我去了,玠光跟着拱火,然也也拉不住辔头。”
他神色一缓,安慰她:“中兴之主,还是要有敢为人先,乾纲独断的气魄。”
敢为人先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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